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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搅起风来清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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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卫王府。

昨日众人下乡考核整一天,回去闷头就睡,本以为吴王身体孱弱,今日或可得一天休整,但王府内通知照常议事。晨光初透,王府仪事厅内,冠玉、子渝分列主君左右,其他文吏等均已按序就坐,其中技户匠人与地方官主事也以收到通知前来。

旭昉换上了象征身份的淡金文袍,眉眼间贵胄非凡,不似田间那般温软,多了几分锐利。

他并未寒暄绕话,落座便道。

“孤昨日走访田间,虽所见所议之处均有可为之处,然百事起于初,若不分轻重缓急,往往劳民伤财,效果不显。眼见坡田灌溉艰难、盐井废弃多年、农具老旧难耕,这些均非新事,孤不愿以此追前人失,自是知边地年久政荒,文吏轮换频繁,疲于应对,难免有力所不及之处,但政若不更,百姓实苦,此三事虽小,却关百姓口粮盐米。孤不欲就前事追责无尽,也愿各位之后不要让孤失望。”

堂下群吏面面相觑,面部形态不一,有人跃跃欲试,也有人面露犹疑。旭昉扫过堂下众人脸色,继续开口,语气虽犹温和,但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

“有关民生生计大事,仅凭纸上施令,不及地头一探,若想真实事求是的解决这些问题,需从试点落地,否则空谈百策亦无用。孤欲择三地试点,并设专人驻守,坡田引泉之事,于西坊设引泉法;盐井盘点修复之事,于南坊复修灶炉,列册出盐;农具之困,于东坊推广改良旋犁。此三地设点,形成新旧对照,分策试验,且此三地当因地取法,不能一刀切同治。试点成败需要记录清晰,有验可循,方能推行于各地,也只有先试点成功,才能推行边地,造福百姓。”

一口气说完,他语气一顿,望向身侧。

“冠玉,此事由你总督,三月为期,期满交账。”

冠玉起身领命。

话音刚落,堂下一名主事轻咳一声,似欲开口,旭昉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那主事迟疑片刻,终拱手出列,道:“王爷所虑甚远,实乃边地百姓之福。只是……只是这些事一旦动起来,怕是要设计到人地挂账,盐井分灶、分派丁役等诸多旧例,是否动的太快……恐伤旧规,扰乡坊之安。”

他言辞委婉,眉眼间却露出几分试探。

他话未尽,厅中一人轻笑出声。

“王爷是来种田的,还是要借政令收兵权?”

语调阴阳怪气,说话者乃是旧市一坊坊正,年届不惑,素与本地士绅走动频繁,仗着多年立足地方、人脉深厚,自觉比新来王署更识地利人情。

厅中一时寂静。

子渝嗤笑一声,语中带刺道:“你倒说说,谁家兵屯在稻田?若有法子能让兵站在麦垄里打仗,你也当开天辟地一功。”

语罢厅中顿时低低响起几声闷笑,几名年轻属吏低头掩嘴,连一直不发一语的技户匠人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旭昉却未随之附和,反倒安静地看了那坊正一眼,神色无波,语声温润:

“旧市坊正张大人说得是。孤确实是来种田的。”

他话锋微顿,旋即继续:

“但也想把账种清楚,把粮种实在,把那些被抹平的荒田、被隐没的人丁,都一一翻出来晒晒太阳。”

说到此处,他从手边取起一卷密档,轻轻展开,纸页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不急不慢地念出:

“盐坊三处,年初申报挂户九十七人,实查百三十二;私灶两处,夜煎日炼,每旬出盐十七斤,未入官册。”

说罢,他抬眼看向那人,语气未变,却分量沉重:

“张大人执掌旧市三坊多年,可知此事?”

张姓坊正脸色霎时发白,嘴张了张,却不知是该说“知”还是“不知”。

旭昉未再追问,只将卷宗合上,语声仍淡,却每一字都落得极沉。

“张大人掌旧市三坊多年,挂户浮报、私灶偷盐、账粮不符……这些事,是你不知,还是不管?”

他语声未高,面上亦无怒意,唯眼中带上冷意。

“此事暂不深究,然既失于监管,已非小过。即日起,旧市坊由王署暂接,张大人调离本职,待之后另行安排。”

“同时,设监察一人,入旧市三坊查账三旬,有一笔不明,皆要交代清楚。”

他轻敲案几:“王署不是养闲人之所。谁若当官不为民,只想着替人遮账,那就要看孤会不会留他了!”

厅中人群心弦一紧,不少人背脊不由挺直,额上已有细汗悄然渗出。

旭昉语气微沉,不怒自威:“山再高,也当通路。山路塌了还拿旧图纸当宝,是图纸太好看,还是路早就没人打算修了?”

话不重,却一句一句压下去,听得下面多位面上隐带汗意,厅中再无人敢言“旧规”二字,空气仿佛沉了一瞬。

正此时,冉长目光微动。他听着旭昉方才那几句布置,语句清晰、环环紧扣,语气看似温和,实则落子皆带锋芒,不由心头微震。他本想着,这位吴王不过是个年幼病弱的藩王,即便心中有志,终归难敌现实泥泞,不出三月也会偃旗息鼓。却没想到昨日才下乡,哪知昨日下乡归来,今日即定章程,且全是动得起来、办得下去的实事。

一念至此,冉长思绪翻转几番,他今日着的是寻常主簿衣袍,立于人群右列,起身时脚下没出半点声响,等人注意到时,他已稳稳行至厅中,拱手低声道:

“殿下所布三策,句句切中本地时弊,臣愚以为,设点一事,当趁势而为。臣愿请-命,出巡南坊盐井,统筹清井修灶、挂账定役之事,三月为期,如若无功,甘受责罚。”

此言一出,厅中诸人眉眼微动,不少人转头去看他,有讶异,也有审视。

他语气恳切,眼神谦谨,话说到末尾那句“愿请责罚”时,却于平静之下藏了一丝不动声色的探意,既以忠心自荐,又以愿担之名探主上底线——敢不敢放权?信不信得过我?

冠玉眉头微蹙,正欲出声,旭昉却已淡声而出,拦下他话头。

“冉主簿勤勉,既敢请-命,孤便允你一试。”

“只是盐井之事,历年无功,却不是因为技艺,而是因为账册混乱、村坊懒散,以及有人心思不够纯净,盐脉未尽,却年年申绝,这到底是断井,还是断了人心,孤未下定论。但既要动,就别动个虚头。”

他话音顿了顿,轻抚案上一卷未启的卷册,复道:

“孤只看得见的东西。要一井能出盐、要村户取用无碍。”

语气仍温润,最后却轻描淡写一句:“除此之外,孤不认。”

他说完这句话时,语声未高,却带着无声的压迫。

冉长心下一凛,忙俯身再拜:“臣谨记王命,三月之期,不敢有负。”

王爷看似温言宽语,实则审人如秤,许不许、信不信、推不推,句句都回得妥妥帖帖,却也句句掐住了夸功之路与试探之口。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升起了更强烈的期望。

旭昉扫视众吏,神色平静如旧,眸中却有着不容辩驳的肃然:“孤只看实效,不问旁的。诸位要记住,你们立于此,不为孤,不为朝廷,而是为此地数万百姓。政令既下,不要再问‘归谁管’,只需想想‘利何人’。”

堂中诸人闻言,再无一人敢言语,心中震动之余,也感受到这位年少藩王言语之间的锐气。

见众人再无异议,旭昉才缓缓收声:“既如此,各自领事去办。”

众吏纷纷应命退下。

议事厅安静下来后,冠玉才低声开口道:“冉长此人看似恭顺,实则用心颇深,殿下是真信他?”

旭昉眉眼微动,面对儿时一直陪伴自己长大的朋友,扯开了笑意:“多年下来,你还不知我?、他若真能办好,自然用得。若存异心,这南坊盐井便试他一试。”

冠玉轻点头:“属下明白。”

一旁的子渝轻哼一声,语带玩味:“我瞧这冉主簿,不过是想借此试探殿下底线,看能不能再爬一层罢了。”

旭昉听了,只淡然回复:“寒门出身,一路熬上来,心里怎可能不想爬?但路怎么走,是他自己的事。他想爬也无妨,前提是先把路走正了。”

他语声一顿,收住了那点微不可察的疲意,复又道:“但他若真能把那口井熬开,盐能煮出一颗来,孤不妨就真让他试试更大的账。”

子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那万一他真爬上去了呢?”

“那就看他爬得是不是正道。”旭昉语声温淡,却不容人置喙,“孤不是不容人谋,只是不容人瞎谋。”

子渝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冠玉站在他另一侧,静默片刻,忽道:“殿下今日确实太累了。”语气虽是关切,却也带了点私人的担忧,“昨夜回府便伏案至三更,今日又操劳一天,不如歇息片刻?”

旭昉微微偏头望了他一眼,虽喉中已略带痒意,但仍目中带笑。

“放心,不碍事。”

“朝堂谋位、军中争权,这些孤都不感兴趣。孤所谋者,唯有这一方土地的安宁与百姓口中的饭食,你们知我心中所想,权力谋算再多,也要有地可站,有人可依,失了这根本,便什么都不是。”

冠玉与子渝对视一眼,皆见到彼此眼中的信服,齐齐躬身:

“属下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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