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相信你？
你都要走了，你根本就是不想要我了。
林成许微微侧头看着祁承，脑子反应都慢了半拍。这份情绪一直在心里游走，像是要把他吞进黑暗里，偏偏怎么挣也挣不出来。
他也不想这样。
相信……
他的意思是告诉自己，让自己相信他会回来是吗？
所以还是要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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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谁都没有睡好，林成许甚至不敢闭眼，就看着刚刚入睡的人，握着他的手，手心都沁出了汗。
世界在此刻都变得不真实，他害怕，害怕每一次睁眼闭眼间，下一秒他就不见，害怕这是他幻想出来的美梦。
直到天蒙蒙亮，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把自己缩成一团，靠近那个冰冷的怀抱，试图寻找一丝慰藉。
今天的天气也很压抑，阴着天，似乎还要下雨。
陆羡时和颜琛提早来到医馆，祁承也察觉到，帮人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手腕被拉住，清冷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要去哪儿？别走。”
祁承愣了一下，转过身，捞起他的手安慰似的握了握，“不走，哥哥叫我有事。”
林成许默了默，撑着床坐起身，捶了捶有些胀痛的头，“我陪你。”
这件事祁承实在不想让林成许知道，特别是他还是这个状态，只能哄着他，让他再睡一会儿，自己马上就回来。
“祁承。”林成许看着他的眼睛，眼见那颗痣开始疯狂闪现，偏过头自嘲地笑笑。
果然是在骗他。
手被松开，祁承愣了一下，见人一身不吭地躺回床上，凑过去要亲他，又被他躲开，也没多想，想着赶紧放完血再回来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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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根本不用接，刚一流出来就被颜琛全都吸收过去。
祁承捂着嘴咳了一声，控制着伤口愈合，速度慢了不少，看向陆羡时，“上次说的事能帮我吗？”
陆羡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能，但是需要时间，你现在太虚弱，再等等吧。”
“还要等？”祁承有些不满地眯眼，又看颜琛，后者朝他挑眉，“怎么？”
“还要多少次？”祁承问他。
“没几次了，他现在喝我的血也能勉强凑合。放心，这件事我会上心。”
陆羡时替颜琛回答道。
他的血怎么也比不上祁承的血好用，但他们也不是强盗，而且这只小鬼看起来状态也不是太好。
少量多次还是没问题的。
“哎，小鬼，你小男朋友呢。”颜琛乐呵呵地问道，还惦记着上次祁承坑他的事。
祁承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偏房的方向。提到这个他就心乱，他也不知道林成许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就变成这样。
就是莫名有种……他们突然隔了好远的感觉。
明明昨天白天还好好的。
“有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陆羡时突然说道，皱眉盯着祁承头顶的1018，“你还差一年。”
祁承睁大眼睛看着他，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垂下眸子思忖，“…是我醒的那一年？”
“对。”陆羡时点了点头，难免有些佩服他，竟然硬生生撞开那层封印醒了一年，现在还一点事都没有。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毕竟颜琛还需要你的血，你只要慢慢把那一年时间睡回来就好了。”
祁承：“。”
“就这么简单？”某只吸血鬼有点不可思议，那他醒的那一年怎么也睡回来小半年了吧。
陆羡时没说话，掏出那只笔，看了一眼颜琛，后者抬手抚过干巴巴的毛笔头，笔顿时散发出淡淡的黄光。
陆羡时又掏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食指拇指一同捻着一角，字符面对着祁承的方向，他抬手，手掌一推悬在空中的黄色长条，符纸顿时消散，变成点点光辉渗进人身体里。
“哇…对了，我可不可以一次性把血都给你，省得你们总来了，林成许会发现的。”祁承拍了拍衣服又说道。
颜琛和陆羡时几乎同步摇头，陆羡时冷着张脸，“如果这样，那这一年你就在你的棺材里躺着吧，嗯，说少了，是这辈子。”
祁承很想翻个白眼。吓唬他做什么？哪里有那么恐怖。
颜琛扬起嘴角，“你不如直接告诉他了。”
祁承蹙起眉，指着自己稍显憔悴的样子，“告诉他？”
这点上陆羡时和祁承持同样的观点，但颜琛就与两人不同了。
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不能有隐瞒，虽然他记忆恢复之后也瞒了陆羡时自己谈过一次恋爱的事，但除此之外、自那之后就再没瞒过他自己的任何事了。
不管怎么爱，怎么考虑对方，“瞒”这个字都是贬义的。
祁承抿起唇，对着他难得说了句好听的话，“你真的没有白活一千年。”
颜琛“啧”了一声，“这是夸我？行了，反正我就这么感觉的，你告不告诉是你自己的事儿，走了。”
陆羡时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手插进兜里摩挲着笔帽，率先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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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偏房的路上，祁承还在思考颜琛那番话。
告诉他……不管怎么爱都不能隐瞒吗？
他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错误。
他一直在用自己以为好的方式对林成许好，用自己的想法替林成许去想，明明都说过要考虑他，现在又把他撇在一边。
况且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就是放了点血而已。还有差的那一年，早上晚起一会儿、晚上晚睡一会儿不就行了，反正他们的时间长着呢。
……道歉。
他也太可恶了，让林成许相信自己还不和他说实话。他才是那只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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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许？”
房间里很安静，祁承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林成许已经又睡着了，他抿起嘴角笑了笑，悄悄走过去蹲在床边。
……怎么还抱着那个臭猫。
他上了床，把猫薅出来扔到一边，自己钻进他怀里，闻着舒心的香味和淡淡的薰衣草味，心安了不少。
林成许睡着还皱着眉，嘴唇有些干，重重抿着，看样子很不舒服。
祁承盯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握起他的手递到自己嘴边吻了吻，“对不起……”
他应该想到的，林成许对于爱和分别太敏感了。
每次感觉到爱的时候他都会先往后退，觉得自己不应该被爱，这个时候但凡发生些什么事都会让他无限放大，然后一退再退。
祁承又叹了口气，眉头也轻轻拢起，把人搂进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头顶，“…真的对不起。”
眼前有些朦胧的黑，林成许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迟钝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惊喜又饱含歉意的眸子。
…他没走，果然。
“你没不要我……”他喃喃说道，把人搂得更紧了。
祁承皱眉看着他，比起自己这件事，他还是想先听听林成许因为什么事变成这样。
后者似乎也察觉到什么，缓了半天才慢慢开口，“祁承，如果你要接着睡，我就去死。”
祁承：“…………”
这不对。
这绝对不对。
他甚至气笑了，带着人坐起来，额角一抽一抽地跳，“开什么玩笑？我睡什么？睡你？你现在连睡都不让我睡了？前天晚上是什么？”
林成许默了默，以为他在转移话题，面无表情看着他，“说到做到。”
他想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再和祁承分开，一天都不可以……可这样太极端，所以他真的睡了，那自己只能去死，换下一个自己来爱他。
就像一千年前一样。
祁承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眼，周身的冷气有些控制不住，猩红色的眸子泛着光。
“谁告诉你我要睡了，你是因为我要接着睡你才会这样？”
林成许回视回去，黑眸深沉，看不出情绪，“你以前就是这样，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味地对我好，然后突然就走，这是你会做出来的事。祁承，我没和你开玩笑，你敢睡我就敢死。”
祁承气得笑了一声，又觉得心疼他，嗓子哽住，半天才压稳声线开口，“我不睡，但是我确实有别的事瞒着你。”
信任在这一刻明明岌岌可危，却又被涓涓的爱意冲散，林成许紧紧注视着祁承，对方也坚定回视。
他在告诉自己，相信我。
可是面对离别他真的没办法那么坦然。
“颜琛需要我的血化形，一千年前他帮过我们很多，所以我得帮他。”
“陆羡时说我离一千年还差了一年，但他帮我了，我只要慢慢把那一年睡回来就好。”
“还有……你知道吸血鬼不能轮回吧？所以我在让陆羡时帮我找能轮回的办法，这样我就还能有下辈子，这辈子也可以和你一起变老。”
“林成许，是我的问题，我怕你担心，怕你接受不了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问题，我还是太自负了…对不起……”
他说得很快，特别是说到一千年和一年的时候，生怕被人打断的那种快。
林成许缓了好半天，对上了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眶，刚要开口，又被紧紧抱住。
“还有…你是在威胁我吗？还要去死……我知道你不想我们分开，我知道我离开你离开得太久了，但你不能这么说，我很生气。”
“你知道…那时候……一千年前那时候我看见你死了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吗？”
“你没有体温了，也不是像我当时一样还能听见你说话——死了，你死了，是彻彻底底不会动了，也不会再醒了……”
“那种感觉特别难受……你还想让我再经历一次？”
“你不能用这件事威胁我，这一点也不好……”
理智重新回到脑海里，林成许愣了好一阵，抿起唇，轻轻捧起祁承的脸，替他擦干净眼泪。
“我……对不起，我错了，我也太害怕了，原来你不是要走…祁承，真的对不起，不会再说这些话了，再也不会说了……”
他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想到这样来威胁他、吓唬他，让他别走、别睡、别离开自己。
好了，是他的问题。
明明都说好不让他哭的…
“我知道你害怕……我也知道这件事我选错方式了，林成许……”
林成许轻轻拍着他的背，把他揽进怀里，吻了吻他的头顶，歪头靠上去，“不哭了…不哭了……”
“我以为你要走，我不想让你走…我是害怕，我太害怕了…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我不会再乱想了。”
看，这个时候还在检讨自己。
这就是林成许。
敏感又真挚。
祁承又哭着笑了一声，从他怀里退出来，吸着鼻子压着眉头看他，“这明明是我的问题吧？林成许，你要再敢说那些话威胁我我就吃了你。”
“嗯。”
手递过来，祁承转而握住，就着他的手戳了戳他的嘴，又点了点他的额头，还有胸口。
“以后我们，有什么，都直说，好、不、好。”
林成许终于笑了一下，抿着干巴巴的唇，把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手里，覆上自己左胸口，心跳在回归正常，“好。”
从祁承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处在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里，总感觉他会突然离开，就像四年前一样。
虽然重逢时他们也聊了很多，但问题依然存在，不是聊几句就可以不见的。
现如今这件事解决，他也才能彻底把心放下，也意识到是自己太敏感了。
和自己一起变老吗？
他可是吸血鬼……
天好像也晴了。
“颜琛的事我也能帮得上忙。”林成许又握着祁承的手攥了攥自己的手。
“如果要一起变老的话……”这一瞬间所有疑心和猜测全都烟消云散，世界仿佛都变得干净透亮，那双漂亮眼睛里只有自己，这是最好的情话了。
“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