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鹤宛如一尊骤然凝固的雕像,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连呼吸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滞留在喉间。他的耳尖红得夺目,似要滴出血来。
他在男女之事方面,毫无经验可言,故而在这份情感面前,显得极为迟钝。然而,当看到那人比自己还要委屈的神情时,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疼痛。手指不受控制地揪紧了燕孤舢的袖口,那袖口的布料在他的指尖下皱成一团。却又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猛地松开,指尖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像是被烫着了似的。
燕孤舢将脸深埋在他的脖颈间看不见神色,只听见他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到他:“被吓着了?”
白清鹤只觉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有一颗滚烫的石子在那里卡住。睫毛颤得厉害,过了好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那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平日里,他的师兄也时常与他玩笑、撩拨,但都未曾如此让他心慌意乱。若是师兄这般,他早一脚踹过去了,可面对眼前这人,他连一丝恼怒都生不起来,只感觉胸腔里那颗心,跳得又急又重,仿佛要冲破胸膛。
燕孤舢看着他这副慌乱的模样,眼底像是有暗色的潮水在翻涌,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缓缓抬手,将白清鹤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指节似有似无地蹭过他的脸颊,那轻微的触碰,却让白清鹤的脸颊更红了几分。低声说道:“抱歉,我的妖力实在太过微弱,时常会失控。”
白清鹤心中暗自思忖:时常?难道以后他会经常这般行事?还有上次的情形……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一阵后怕。
“在想什么?”燕孤舢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面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将面具戴在他头上,白清鹤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那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怕我?”说着,他微微退开半步,像是给白清鹤留出一片喘息的空间,又像是在给自己留出一丝理智的距离。
白清鹤见他这般模样,那颗原本慌乱的心,竟莫名地软了下来。此时的燕孤舢垂着眼睫,宛如一只被春雨淋湿的鹤,浑身的翎羽都透着一股惹人怜惜的可怜劲儿。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对方袖口的云纹,就像被电到一般猛地缩回。可还没等他抽回,便被燕孤舢一把攥住手腕,那力道虽不重,却让他无法挣脱。
“我……”白清鹤瞥见对方袖口沾着的糖霜,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这人吞咽山楂时喉结滚动的模样,耳根瞬间又烧了起来。他慌乱地说道:“你妖力失控前,记得与我说一声。”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燕孤舢一声闷笑,那笑声低沉而悦耳,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燕孤舢觉得自己的心上人可爱极了,不自觉地想要逗逗他。他攥着白清鹤的手腕,将他往自己怀里带,另一只手却规规矩矩地虚扶在他腰后,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低头时,发梢扫过白清鹤的颈侧,惊起一片细小的战栗。轻声说道:“小公子说的是,只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控——”
远处忽然炸开的烟火照亮了燕孤舢含笑的眉眼。白清鹤这才惊觉,两人几乎鼻尖相抵,燕孤舢的吐息带着冰糖熬焦的甜苦味道,轻轻扑在他的脸上:“见着你,变得更不稳了。”
白清鹤惊慌失措地急退两步,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摆,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险些仰面栽倒。燕孤舢眼疾手快,展袖一揽将他裹了个严实。燕孤舢低头看着怀中人颤动的睫毛,忽然轻叹一声:“我原想慢慢来的。”
“什么?”白清鹤茫然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没什么。”燕孤舢松开手,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递到白清鹤面前,“龙须糖,就算赔罪了。”
白清鹤接过油纸包时,指尖与燕孤舢相触,那一瞬间的温热,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唇齿间的纠缠。拆开油纸的手微微颤抖,糖丝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他拈起一簇龙须糖送入口中,那甜美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比糖葫芦还要甜。
他不经意间抬头,发现燕孤舢正盯着他沾了糖粉的指尖看。
“你也……”他下意识地将手指递过去,话出口才惊觉不妥。
然而,燕孤舢却已经俯身,犬齿轻轻磕在他指尖,舌尖灵活地卷走那点糖末。白清鹤分明听见他喉间溢出的满足叹息,那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的心跳愈发加快。
“甜。”燕孤舢直起身,舔着唇角,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但比糖葫芦差远了。”
“……”白清鹤心中暗自腹诽,这妖说话竟没一句能信。
他攥紧油纸,糖丝簌簌落了一地。他刚想骂这人无耻,抬眼却被吸入那一双幽深的瞳孔中,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他敢肯定,这人绝对是只修炼成人形的狐妖,不然怎么会如此吸引他。
夜风卷着糖粉,掠过两人之间。燕孤舢含着浓浓的笑意,轻声说道:“得空我带你去冥云山。”说着,他帮白清鹤摆正头上的面具,“山脚有家老店,那里制的糖甜而不腻。”
他忽觉自己竟似踏雪行深,不知何时已教那人牵着袖,一步步陷进那温柔罗网里。
"谁愿意同你去。"他腕子一甩,广袖翻飞间已掠出数步。
"走慢些——"燕孤舢在后头急追,玉冠束着的青丝都散了半边,"要追不上了!"
见那抹素影愈行愈远,他心头蓦地一紧,恍若又见当年决绝的背影。"别走!"他倏地闪至白清鶴前,横臂拦住去路,"有件东西......"
白清鹤只得驻足,却偏将脸转向一畔,活似只炸了毛的狸奴。燕孤舢偏要凑到他眼前,倒教他眼波无处可逃。这般你退我进几个来回,忽觉发间一沉——原是那人绕到身后,正将支白玉簪缓缓推入冠中。
"这是......"他反手触到冰凉玉质,转身时连眼尾都染了薄红,"燕孤舢!你莫不是昏了头?哪个儿郎会赠男子发簪?"
暮色里只见那人耳尖浸血,低头捻着檀木匣子上的缠枝纹:"寻常俗物罢了。"指尖抚过簪头雕的鹤唳云纹,声音愈发轻了,"只是见你立扶摇亭上那日,就觉得...合该是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