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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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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温媪早在绿茵小径上等候,她躬身道:“夫人吩咐,四娘子今日就在屋里歇息吧。”

沈宁溪嘴巴一撅,撒娇:“嬷嬷,我去去就回,保证不耽搁。”

她还没替上次的事,向袁昭道歉呢!

得去哄哄他。

“不行,”温媪态度坚决。

“夫人说,上次若非你出府,撞见袁公子酒楼送友,就不会有诸多误会,导致亲事延迟,自今日起,成亲之前,你都不要再出府,也不要再见袁公子了。”

沈宁溪不可思议,“娘怎么可以这样?那不是我的错......”

温媪面露无奈,眼神宠溺,却定定地看着沈宁溪,不容置疑。

沈宁溪抿唇,只好跺脚回屋。

褚瑶回屋后,对镜梳妆,片刻后,沈夫人安排给她的侍女东杏从外面走进来,行礼后,恭敬地立在身后不远处。

掀了眼皮,飞快地从莲花纹雕花铜镜中扫了一眼镜中人,道:“娘子,夫人未归,我们要不要前去探探?”

褚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绞着衣袖,低眸凝思,片刻才有所反应:“什么?”

东杏重复一遍。

褚瑶亦重复:“前去探探?”

东杏初来乍到,尚未摸清这位新主的脾性,不敢随意搭话,不过她知道,这位新主前往沈家是为亲事,而且,她前来服侍褚瑶时,得了温媪的提点,有些事可以和这位腼腆的小娘子说说。

于是,她道:“袁公子乃建康世家公子典范,其他公子莫不学他,娘子今日去见见,往后对自己的亲事,也能有个预判。”

褚瑶思绪倏地回笼,攥紧衣袖,今日一早新涂的蔻丹鲜艳欲滴,陷进指肉尤不自知。

忐忑问:“能去吗?”

东杏放下心,中肯道:“当然。”

褚瑶嘴角微微扬起,迫不及待地起身,“我去看看娘。”

东杏心喜,连忙带她前去。

主仆二人一路急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堂屋,屋外楼院寂静无声,几名奴仆垂首,恭敬等候。

见到褚瑶主仆,侯在门外的侍女立在门口通禀,“夫人,表姑娘来了。”

听到些许动静便朝外望去的袁昭,默默地坐回位子,目光微转,朝望过来的褚母笑了笑。

褚母神色清淡,微微颔首,调转目光——打从心里瞧不上这个外表看起来不错的世家公子。

褚瑶进屋,走到堂屋中央,对上盈盈一拜,柔声道:“见过母亲,姨母。”

她脚步婀娜,前进时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落在那个温润公子身上,垂首行礼的动作,堪称完美标致。

知女莫若母,只一眼,褚母就知道了褚瑶的心思,心中冷哼。

沈夫人奇问:“怎么没和呦呦一起?”

褚瑶袖里的食指紧纂,道:“四妹妹有些累了,我过来陪姨母说说话。”

两边都是近亲客人,沈夫人笑着朝袁昭介绍:“这是我外甥女,你唤她一声褚妹妹就好。”又向褚瑶介绍,“这是袁家郎君。”

袁昭起身行礼,“褚妹妹好。”

褚瑶羞涩,微微点头:“袁公子好。”

有女眷在,亲事该谈的都已经谈完,沈夫人和褚母左右闲聊,其中,褚母给足沈夫人面子,问些袁昭家中情况。

袁昭从容应答,举止有度。

心知今日见不到沈宁溪了,略感遗憾,再坐片刻,便起身请辞。

在澄心堂用过午膳,褚氏母女二人也要回淮香居,离开澄心堂后,一路无言,到了淮香居,褚母走在褚瑶身后,进了屋,吩咐东杏,“你去外面守着。”

东杏应声离去。褚瑶站立不安,“娘,您找我有事?”

褚瑶是家中独女,虽有兄长庶出,境遇其实并不好,不知为何,她似乎生来就不得娘亲喜欢,也不得爹爹疼爱。

长这么大,娘没有亲自教过她识字读书,然而,下人们总说,娘在闺阁之中,才学并不输武宗世家沈夫人。

亦没有教过她琴棋书画,布置屋舍,掌管中馈。她所会的,都是费尽心思,向爹爹和兄长求来的。他们聘请师傅,她才能略通十之一二。

完全不似四妹妹,仿佛所有事都有沈夫人替她着想,亲事也能早做打算,而且,未婚夫那般好。

褚瑶的心思全部藏在眸中,褚母却只瞧一眼,便了然于心。

她忽然轻笑,难得亲昵地,拉着褚瑶在身边坐下。

“今日,你也见过四娘子的未婚夫,心里可有什么想法?”褚母和颜悦色,道。

东杏环顾四周,打发了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侍女,附耳贴在门板上,仔细偷听。

褚瑶不知褚母何意,心中忐忑,道:“四妹妹亲事好,女儿自然羡慕,别无他想。”

简直欲盖弥彰。

褚母心中冷笑,面上却柔和,甚至为褚瑶撇去白颈间的一绺青丝,道:“羡慕是自然,建康城中的贵女,哪个不羡慕你四妹妹?”

褚瑶依旧不安。

褚母笑问:“你想不想也找一门这样的亲事?”

褚瑶眉心一跳,她年轻,许多事尚未明白,但在褚母手下讨生活十几年,对褚母也有些许了解。

眉眼羞涩道:“女儿不敢想。”

不敢想,便是自甘低贱,便是想。

褚母心中暗讽,手上却亲昵地替她拨开鬓角碎发,意味深长道:“有什么不敢的?你是江南首富之女,你姨母是武宗世家主母,无论哪一项拿出来,都让世家公子们趋之若鹜。”

这意思太明显,褚瑶花了片刻才明白其中之意,不敢置信,“娘......”

褚母直接吩咐:“你的婚事,我是不想在扬州找,在建康城找就得拜托你姨母,有空你就多去你姨母面前转转,让她替你想想办法。”

褚瑶热泪盈眶,“娘,我想留在你身边。”

言不由衷的话,褚母丝毫没放眼里,抱着褚瑶哄了哄。

“知道你孝顺,但你若能得一门好亲事,将来能照应你兄长,庇护褚家,这才是对我和你爹最大的孝顺。你也不必担心我,你姨母今日请了郎中过来,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只要我不看见你爹,能再活个一年半载,待见你成亲,我死也瞑目。”

褚瑶见褚母真心实意,这才嘤嘤切切应了下来,褚母找了个借口离开。

褚瑶等母亲一走,擦干眼泪,想了想,羞涩地笑了。

当日晚膳,沈宁溪在碧玉轩使用,褚母在前往扬州时身体就不大舒服,沈夫人派郎中替她诊治,得了要静养的结果,索性,褚母就称病不出,留在淮香居养病。

期间,褚母也去二房拜见二夫人,二夫人已经得了女儿去往宁州的消息,人已经缓过来,带着儿媳妇谢玉娘见了褚氏母女一面,见母女二人衣着不错,举止却欠妥,心中不喜,恰好这又是大房亲眷,便躲在自家院子里不出来。

这日傍晚,便只有褚瑶单独陪着沈夫人用膳。

席间,沈夫人询问了几个问题,褚瑶做足了准备,答得滴水不漏,虽声音低弱,但与她外貌相符,倒也不令人意外,反倒让沈夫人更加怜惜。

她的姐姐,脾气古怪,总是有些常人想不到的想法。

比如当年家母选亲,姚氏家世显赫,择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再容易不过,但姐姐却不听,最后为自己选了一介商贾为夫。

商贾为夫倒也不能让人诟病,毕竟是一方巨贾,乱世之中受官府仰仗,偏偏这位商贾金玉其外,生性风流,养了一堆外室。

沈家和褚家有诸多合作,对姐夫那点事,沈夫人略有耳闻,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外甥女前来投奔她,她自然要多加照看。

“我暂且让人做了几件衣裳,等会你回去试试,有什么不妥当的,我命人拿去改。”沈夫人朝端着衣盘的侍女挥手,吩咐她:“送去淮香居。”

褚瑶立刻起身,盈盈一拜,“瑶儿谢谢姨母。”

一炷香后,饭桌才被撤下,侍女又端着衣盘回来,屈膝道:“姨太太说,她有些累,让表姑娘就在这里试好了。”

褚瑶咬唇,只觉尴尬。

沈夫人摇头失笑,道:“那便在这里换。”说着,便拉着褚瑶进自己内屋。

褚瑶面露慌乱,沈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亲自陪她进入内室。

两名侍女上前服侍。

送过来的衣裳是套裙,内外颜色搭配相得益彰,各种设计,十分有讲究,但这也意味着,换衣就得将里衣褪去。

褚瑶任由侍女褪下里衣,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只着肚兜的她,有些羞涩,背过去,双手微微前拢。

从后看去,亭亭玉立,身姿单薄。

沈夫人瞧着,心中再犯怜惜,拾起中衣,准备替她穿上。

忽然,褚瑶后背的腰腹下方有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颗桃形胎记,肉身粉红,印记斑斑,并无凹凸。

“这是什么?”沈夫人摸上胎记,惊问。

褚瑶惊讶地转头,顺着沈夫人地目光,绕身看向身后,可惜她看不见,摸也摸不出东西。

疑道:“姨母说的,是不是我的胎记?”

沈夫人躬身仰头,问:“这是你的胎记?”

褚瑶点头:“我对着镜子看过,是个桃形,幸好是长在身上,姨母放心,用衣服一遮就看不见了。”

沈夫人恍惚,替她穿上衣裳,“好,好。”

侍女换上新衣,褚瑶转过身来,柔软的纱缎衬得她身姿婀娜,增添了几分端庄,她抬头,目光殷切地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眼光微闪,见状点头:“不错,尺寸正好合适。”

接下来,又换上几件衣裳,沈夫人都说好,褚瑶拿不定主意,沈夫人却说全部留下。

是夜,沈夫人越想越不对劲,唤起陪睡的温媪。

温媪撑着瞌睡,跪坐在沈夫人脚下,道:“夫人睡不着,可是因为四娘子的婚事?”

沈夫人摇头。

温媪精神不济,没有瞧见,兀自开解道:“娶媳嫁女,当娘的,情绪不一,乃是人之常情。四娘子又孝顺,婚后定会时常回来看看。”

沈夫人心神不宁,恍惚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生呦呦的时候?”

温媪精神稍霁,笑:“自然记得,当时老爷不在家,你快要生了,姨太太突然说要来,那时候她也怀着大肚子,生产日子只比你晚一个月,你不放心,坐着马车去城外接她。”

沈夫人笑容浅淡下来,“是啊,没想到,在半道上,马车受惊,我动了胎气。”

温媪点头,“幸好就在庄子附近,我们连夜冒着雨去了庄子,姨太太准备充足,带了三个产婆,不过,天可怜见的,姨太太也动了胎气,她又将两个产婆都给你,只留了一个产婆在屋里,经历了九死一生才生下表小姐。如今我瞧着,表小姐身子单薄,可能也是因为当初留下的后遗症。”

提及往事,温媪渐渐清醒,语中感叹。

沈夫人倏地静默,往事历历涌上心头,有些不曾抓住的细节在这一刻重演,有了新的解释。

她身怀有孕,府里人人谨慎,马车必定是左查右查,怎么就那么巧,才出城,马车就坏了?

她带了一个产婆,但是产婆崴了脚,摔下山坡,晕了不省人事。

那两个接生的产婆,她要好生谢谢,姐姐却说不必:“是我连累了你,这个银子钱,必须我来出。”为防姐姐内疚,她将再多奖赏的话也咽了回去。

然而,至今她也并不知道那两个产婆的底细。

沈夫人忽然道:“我今天在瑶儿的身上,看到了一块和我腰间一模一样的桃花记。”

温媪浑浑噩噩,倏地一个机灵,瞌睡全无,惊问:“怎么会?”

然则,她愣愣半响,忽然明白过来,肃声道:“此事得查清楚。”

沈夫人微微颔首,道“你去唤庆奴过来。”

温媪忙爬起来,穿上衣裳,趁着黑夜,出了澄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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