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江应祯不满二十岁,被皇后赫连舒雅打成了残废,当时的永明帝江岳,虽然震怒却是因为忌惮赫连舒雅母家,那当了几朝宰相的赫连家对他和他心爱之人唯一的孩子出手,故而假意震怒,将江应祯罚出了曜都。
那时的江应祯虽然是皇帝的儿子母亲还是皇帝的挚爱,从小到大他却是一点也不得皇帝的宠爱,并且还会遭到后宫中人故意的刁难和挤兑,小小年纪的他就极度幻想母亲没有死,父皇疼爱他,后来他就是那样倍偿世人冷眼的长大,而赫连皇后对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也不知是皇后和皇帝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江应祯算是平平安安长了起来,后来江应祯在偌大的皇宫里,一天天地变成了清俊的少年郎。
而那个时候,江湖侠女亦姝被永明帝囚禁回了洛国皇都,全身武功被废,正在洛国后宫寻找任何一种逃离出去的方法,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一次还被江应祯搭手相救,后来,亦姝怀了应祉,生下应祉之后,就被打入了冷宫,小小年纪的应祉就被丢给了乳母,四岁时才第一次见到忍不住思念孩子的亦姝。
江应祯自小没有见过母亲,他见证了亦姝从怀孕道生子再到生生的母子分别,心中对应祉这个小弟弟有着一股别样的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那一年,应祉不满六岁,说什么都要入冷宫与母亲亦姝生活在一起,江应祯为了达成应祉的愿望,不惜第一次顶撞那个恶毒的皇后,故意惹怒了她,虽然最后他被打断了双腿,但是他还是庆幸的,起码在他这十几近二十年的岁月里,终于第一次做成了一件他觉得开心的事。
后来江应祯被永明帝送出了后宫,将他罚去了曜西静州,他将将离开那偌大的皇宫,碍于皇后的威慑,送他的那架马车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小马车,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没想到的是,他刚离开曜都皇城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伙想要他命的人。
江应祯以为自己就会死在那个皇都的官道上,任谁都不知道这一辆小小普通甚至有些残破的马车里是当今永明帝的亲儿子,江应祯这么想着,却没想到,他以为的冷箭没有射中他,救下他的是一个一手执剑一手执酒,满面江湖豪侠气势的亦欢。
他还记得他们相见的那一天,是立秋之日,微风吹拂秋叶,将那亦欢高高竖起的长发吹至到他的手边,让他心神一漏……
和姚时从皇城中逃出来的延缘帝看着眼前这一条记忆里的路,他的眼前是那许多年前,那个翩翩少年将自己带上马,策马奔腾的画面,他后来走过无数次这条路,可再也没有当年那种心跳、狂乱的心情,他知道后面那许多次他的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人……
这一次延缘帝再一次独自骑上了骏马,在这一条最适合策马奔腾的官道上驰骋,他的眼前似乎还是那个少年,可是他知道,他自己也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他也不再是当年的他……
延缘帝江应祯和姚时一夜策马,来到了距离曜都不算太远的乐山行宫,这乐山行宫原本就是为了方便洛国皇族江家每年到乐山敬香而建造,后来永明帝病重期间,成了顾容专门为皇帝祈福的地方,直到先皇去世,成为太妃的顾暖容就将那乐山行宫变成了养老之所,可是后来,顾暖容说是道心不稳,要离开乐山,而那之后,乐山行宫就成了皇后荆笙的修行之所。后来皇帝为防不测,将太子和皇后,以及荆家重兵都秘密调往了乐山。
江应祯和姚时在林间小道疾驰,但见前方灯火闪烁,二人都默契的停下了脚步,从骏马之上一跃而下,闪身藏入一旁密林。
只见前方到达乐山行宫的必经之路上有着重兵把守,江应祯脸色难看,姚时的眉头紧蹙。
“陛下,您的兵都布到这里吗?”姚时轻声开口。
闻言,江应祯脸色变得更臭了:“不是荆家军……”
姚时也知道,这看起来的将士装扮,怎么都和常年驻扎曜西白沙巷的荆家不搭边,那么回事谁?是顾家?可是明明顾冷袖已经被他们就出来了,难道顾冷袖没有成功收复自己的手下,还是顾家还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隐秘?
“陛下,你觉得,会是谁?”姚时开口问道。
“顾家顾暖容!”江应祯竟然没有犹豫,脱口就说出了这句话,闻言姚时一愣。
为何是顾暖容呢?
“当年顾暖容为了稳固顾家的权利,成了父皇的容妃,因为母家势力是后宫中唯一一个可以和赫连皇后对抗的妃子,当年整个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就是顾暖容,那些年顾家势力权势滔天,虽然赫连家在为名声比顾家大得多,但是真要论起来,顾家做的事情不见得就比赫连家少!”江应祯的声音低沉,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十分的孤寂,而这个时候,真是天还未破晓,准备破晓前最为黑暗最为冷的时刻,姚时在一边听着江应祯的话,他也在暗自揣度着。
“后来我娶了荆氏女,得到了荆家的支持,我挡了皇帝后,又不娶其他妃嫔,赫连家和顾家想要继续通过后宫中的女人牵制我的想法就落空了,顾暖容在我父皇驾崩后,还可以凭借太妃的威势为他们顾家谋得一些好处,但是随着太子一点点长大,顾家的全是开始式微,赫连家已经在洛国没有了丝毫可以崛起的可能,顾暖容当然不希望顾家成为第二个赫连家!所以行此一招,虽然危险,但是只要胜了,顾家将会成为了整个洛国最有势力甚至超越皇权江家的存在!”
江应祯没有丝毫保留,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向姚时和盘托出,听见江应祯对自己如此坦诚,姚时都有些意外了。
“陛下,希望臣做什么?”姚时开口道,他知道江应祯的心思,缜密程度不亚于他,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却没想到姚时开口后,就听见那江应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江应祯好像全身脱力一般,也不似刚才那样紧绷,反而变得非常脱力,脱力地一屁股坐到了地头上:“我也不知道……”
江应祯用的是我,不是寡人,不是别的,而是我,姚时之前就发现了,只要江应祯说道自己心中比较隐秘的事情时,他总会不自觉地用我,而非寡人,或许在江应祯心中,他是自己的那个我,而不是用来彰显自己地位尊贵的帝王。
也或许他并不希望自己是个寡人吧。
“姚时啊,你说做皇帝有意思吗?我在这个位置上十八年了,得到了什么?我一直都在失去,那些我想要的,似乎都在失去!”
江应祯低声沉沉地道,姚时也不知道为何江应祯会突然这个样子,但是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姚时与江应祯相识,那江应祯一直都是一个尊贵,高高在上,一切都仿佛运筹帷幄的样子,他似乎从来没有弱点也不会悲伤,可是从皇宫中的火光里,他单薄的身影,虽然穿着龙袍,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是洛国最尊贵的男人,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想拥有的又是什么?
“没意思……”
“那陛下,是打算认输吗?”姚时开口又道:“我们走到了这里,然后陛下想要将洛国江山拱手相让?让给那个赫连皇后的儿子?”
姚时的声音冰凉,是江应祯从未听过的冰凉,像是一记耳光,又像是一把刀,直直就刺入了江应祯的心上。
江应祯不怒反笑,竟然就这么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姚卿你的话可真是让我觉得如雷贯耳!”
“陛下,现在怎么也得努力一下,万一事情有转圜,那我们试一试或许接过就不一样了!”
姚时又是这么斩钉截铁地道。
那个刚刚还以颓废在一边,没精打采的江应祯此刻倒是满眼的精光:“我当然知道!我刚刚只是在想法子!”也不知道是江应祯在挽尊,还是真的脑子里想出了应对之法,就听江应祯道:“那可能需要劳烦姚卿以身犯险了!”
姚时眉头一挑,这个皇帝还是老奸巨猾的!
姚时穿上了江应祯的那一身龙袍。
“怎么样,这一声衣服,觉得怎么样?”江应祯在一旁有些调侃,有些不知道的情绪开口问向一旁姚时。
“陛下想听实话吗?”姚时沉沉开口。
“命你说实话!”
“不怎么样,就是看着华贵,但是不柔软也不舒服,还觉得粗糙,尤其脖子之处,仿佛只要我用力就会被他划破喉咙!”姚时吐槽道:“还不如臣里面的棉衣舒适……”
“是啊,这东西就是看着尊贵,穿上了一百个不舒服,但是总有许许多多的人就为了这一身衣服,拼掉了身家性命。”江应祯开口道。
闻言姚时的眼光暗了暗,他不知道当年江应祯继位的细节,但是一直有传言说,是江应祯为了得到皇位,囚禁了永明帝,还天天给他喂药,让永明帝承受当年年轻时所犯的罪行,在皇宫内院里躺了好些年,而这皇位本好像也不是传给江应祯,而是江应祯用了无数腌臜手段夺来的,如果这些传言是真的,那么江应祯现在说得话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没有成功之人的怜悯,若那些传言是假的,那么这皇位就是永明帝强赛给他的……
姚时也不知道哪些个传言版本是真的,那些个传言版本是假的,他只是觉得,江应祯这个人他有些看不透,又有些可怜他。
姚时穿了江应祯的黄袍,越上那一匹骏马,而后留下一句:“陛下,到了乐山行宫后,要与顾冷袖取得联系,无论如何,有她在,说服顾家军就有极大的可能!”
而后姚时马鞭一抽,整个人踏着破晓的光芒就那么明晃晃地对着那一堆顾家君而去。
江应祯看着阳光倾斜到眼前的姚时身上,那一瞬,他看到了那一身黄袍不在自己身上,他竟然觉得十分欢喜。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一扫而尽。
江应祯看着姚时引走那无数顾家军,他快步向着出现疏漏的道路间隙而去,他要解决现在洛国的麻烦,他不能让那个女人的儿子在他头上作威作福,赫连舒雅这个女人死了,她的儿子也不该活!
江应祯眼神犀利,快步朝着乐山行宫,脚步不停地而去!
应祉和顾冷袖在安全之地等着姚时和江应祯的消息,时间已经过去了三日,他们不知道姚时和延缘帝究竟有没有行动,应祉的伤势渐渐好转。
顾冷袖却因为闲得无聊,在那竹屋外面开始种菜,耕田,原本应祉还不知道顾冷袖耕种了起来,知道文武吃着顾冷袖刚从田里拿出来的萝卜,在应祉面前啃来啃去,给应祉烦的不行,这才得知顾冷袖这几日竟然从他们竹屋后,不远的田地里,收割蔬菜。
应祉这个时候才知道,顾冷袖在她自己这个秘密小屋,早就开始种地生涯,而不久前亦欢慕禾雪渊三人的到来,竟然让顾冷袖不知为何焦虑了。
应祉还像而是那样,来到了顾冷袖的田间地头,看着顾冷袖翻土,挖菜,一刻不停地捣捣捣,谁能想到,这个一个农村妇女形象的顾冷袖竟然是洛国赫赫有名的顾家军的家主,应祉想到顾冷袖心中是压着事了,但是他也在思考,能是什么样子的事,让顾冷袖这么反常……
“小十九,你在这里看半天了,你的伤好了吗就在这里看着我?”顾冷袖头也没抬,眼见着就把一颗水灵灵的萝卜从地里拔了出来。
“九娘什么时候种的这些菜啊,怎么现在还有的收获,我还以为这个地方你之前都没来过,我和文武刚来的时候,满院子的灰尘和落叶。”应祉开口道。
“这里啊,是我之前早就收拾出来的地界,之前只要幽幽烦心事就躲在这里,这些菜啊都是之前种的,种的好了,但也容易把它们忘了,它们就烂在了地里,来年自己就又自己长了,我前日想起来之前种的萝卜,想着过来试一试,没想到,它们还自己又长成了,不过这日子不是收获的季节,拔出来的萝卜,没那么好吃,还没长好呢!要不是你那个文武,我看着他晃荡来晃荡去的烦,也不会给他个萝卜拿去啃,他倒是爱吃……”顾冷袖说起文武,颇有一股子无语又好笑的意味在。
应祉听着,顾冷袖说了这么多,应祉也就那么默默的听着,平日里顾冷袖有时候也爱说很多的话,可是今日,不知道怎么的,顾冷袖说得多,可是就一直动着手里的锄头,也不停也不看应祉。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应祉忍不住开口道。
顾冷袖听到应祉直接问了,她的动作一停,倒是终于不继续跟那块地较劲,顾冷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来到应祉身边,那里放着一桶好像没打上来多久的山泉水,顾冷袖拿起里面的水瓢,给自己脏污的手去泥,应祉看着她自己这么弄也不方便,就顺手拿了过来,般顾冷袖拿着那水瓢倒水。
顾冷袖洗净了手,也冲了冲自己那张还十分漂亮精致的脸,她年岁不小了,但是岁月似乎并没有怎么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和你娘还有你在那冷宫中也弄了一个小